传销30年：一棵毒苗的生长、繁衍、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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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南宁警方出动1300多名警力，在全市范围内联合开展集中清查和整治传销活动。源地图

作者:季东业

在湖北武汉，黄昏时分，叶朴在楼下来回踱步，接了一个电话。他抬头看着开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叶朴不想让妻子知道这个电话的内容。隐藏在这个电话旁边的是他在过去十年中无数个日日夜夜带着悔恨和心痛所做的事情——“反传销”。在叶朴看来，这是一种自我救赎。

“我的家乡不能回去。”叶朴说道。

2002年，21岁的叶朴被亲戚带进了MLM组织。被洗脑后，他开始为“梦想”和“成功”而“奋斗”，把更多的亲友带入了MLM的深渊。三年后，他发现了传销的真相，并逃脱了骗局。

然而，从那以后，他也一直被悔恨和内疚折磨着，无法面对被自己深深伤害的父母和亲人。他几乎断绝了与家乡安徽的一切联系，包括他的父母。

叶朴开始注意反传销。他想帮助像他一样固执的人和他们的家庭。2005年底，叶飘玲开始“反传销”。2007年1月，他创建了中国反MLM网络。

十几年来，叶朴目睹了无数的悲剧，如破产、妻儿分离、名誉扫地，甚至家庭死亡。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或失败的拯救和劝说中，叶朴意识到MLM失去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对世界的信任和真情。与MLM十多年的“斗争”使他看到了“家”的分量。

真情是珍贵的。“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害怕了。”叶朴没有告诉家人他的反MLM活动。2016年，他也逐渐淡出了“反MLM”的江湖。“我直到38岁才结婚。我的宝宝刚刚7个月大，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叶朴说道。

“我曾经做过传销，伤害过很多人。(在做了这么多年的反金字塔计划之后)即使我偿还了我的债务，我也会感到放心。”叶朴在他的博客中写道。

但是，叶朴并没有完全离开“反MLM”。“如果有人向我求助，我会通过电话劝说，或者教MLM遇难者的家属如何劝说。”叶飘玲告诉《法制周末》记者，他最近刚从青岛黄岛的传销回来，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无视帮工的哭喊，放弃对传销的观察。

“MLM现在更加隐蔽了，MLM参与者的教育水平也更高了，其中很多人都是中产阶级。网络传销更常见。反MLM变得越来越困难。”叶朴说道。

自2006年以来，自发的反MLM人员不断进出。民间反MLM人士徐莉和反MLM网络创始人凌云仍坚持“反MLM”阵线。

根据公安机关调查的传销参与者人数统计，凌云估计中国至少有5000万人参与传销。"这只是一个保守的估计。"凌云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近年来，工商、公安等有关部门的打击从未停止过。与此同时，MLM也在成长、迁移、改变和升级，从地下到地面，有些人甚至披上合法投资和财务管理的外衣，恶之花在全国蔓延。然而，在过去的30年里，MLM是如何在中国大陆生长、传播和变异的，在不同的时期表现出什么样的特征？

《法律周末》记者采访了许多反MLM的资深人士，他们观察到，MLM的每一次变化和变形都与当地政府部门的攻击、宏观经济形势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当然，MLM具有如此强大生命力的原因在于近年来急功近利、投机取巧的浮躁社会氛围。

“前MLM时代”

时间:1998年之前

特点:直销和非法传销混合增长

20世纪50年代初，美国人威廉·帕特里克(William Patrick)发明了一套快速致富的传销方法，将消费者视为专业营销人员，销售商品，不断线下开发，收取高额入门费。后来，他们开始拉人们的头来发展他们的成员而不购买商品，并从他们身上榨取报酬，从而以欺骗的手段骗钱。

这种传销计划就是传销，俗称老鼠俱乐部，是一种变质的“多层次传销”。从那时起，这种欺骗就传遍了全世界。

20世纪80年代末，一家日本公司以直销的商业模式在深圳销售保健床垫，标志着MLM正式登陆中国大陆。

凌云介绍说，1990年，雅芳作为第一家正式申请传销注册的公司进入中国，短短三年时间，几乎所有省会城市和沿海大中城市都有传销。然而，一些传销逐渐偏离了销售商品的初衷，从商品分享变成了赤裸裸的欺骗。

徐莉介绍，20世纪90年代初，台湾兴天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用于传销的“双安康有氧健身器”被引进中国。很快，摇摆机和台湾兴天公司的“五级三阶制”就传遍了全国。

“五级三级制”是中国本土“场外传销”(从甲到乙邀请人，以封闭或半封闭的方式洗脑)中特别受欢迎的一种制度。在不同地方参与传销的人都会熟悉“五级三级制”。

台湾星田在大陆迅速发展了大约15家代理公司，从大陆卷走了1亿台币。从1996年到1997年，台湾星田名下的MLM网络达到了顶峰，仅广东福田的销售额就达到了6亿元，而武汉新田和福州星田也疯狂了。

到1997年底，“鼠标俱乐部”开始流行，MLM作为一个营销系统被广泛宣传。

直销行业专家胡元江表示，1998年之前，中国允许多层次直销。然而，由于一些非法传销企业的加入，以“拉人头”和收取“人头费”为目的，加上中国普通人缺乏识别能力，中国直销行业混乱，发展非常混乱。

1998年4月21日，国务院发布了《关于禁止MLM经营活动的通知》，严格禁止一切MLM经营和变相MLM经营活动。直销行业的一些人将这一时期称为“前MLM时代”。

从那以后，MLM的活动开始从露天转向地下。

北MLM学校，它在MLM 1.0时代生长在地下。

时间:1998-2006

地理:早期是北部地区，集中在农村和不发达地区。

人群:主要是年轻人，主要是大学毕业生，退伍军人，年轻的农民工和其他群体

1998年4月，国家颁布传销禁令后，工商和公安部门大力打击传销。大多数MLM公司已经从公开市场转移到地下市场。徐莉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在此期间，北方金字塔计划发展迅速。

北方传销是一种异地传销，通常打着“直销”、“网络营销”和“人际网络”的旗号。它属于低端传销，被骗的人比较年轻，层次较低。他们大多数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大部分是毕业生或非毕业生。

大多数北方的传销者“吃大锅饭，睡地板”，他们家有10多人，在强化意志的幻觉下专心听课。

凌云说，这种传销通过控制人身自由，使用暴力和胁迫，以及高强度的洗脑，达到发展人员和获取非法利益的目的。

MLM北部最初起源于东北，早期主要分布在华北，以陕、豫、冀、津等地为主。反MLM联盟也将这种组织命名为“异地MLM”。

1998年，在中国严格禁止传销后，武汉新田的传销头目杨把它发展到河北、天津、山东等地。从那以后，它已经蔓延到整个国家。湘、鄂、赣、粤、浙、闽都有大量的MLM组织。

2002年，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发出“武汉新田谨防变相传销”的警告，称一些不法分子以“武汉新田保健品有限公司”的名义，将不知真相的人引诱到不同的地方，诱使或胁迫他们参与变相传销。

之后，杨寻找直销企业的转型，并被天津天狮收编，但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开了一个新的炉灶。徐莉介绍说，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武汉新田”已经“分裂”了至少500个东北群体，并蔓延到全国各地。

凌云称这一时期为MLM 1.0时代，而MLM主要是通过囚禁自由、洗脑精神和传销等方式进行的。

在此期间，MLM仍将以借卖产品为名。产品可能是化妆品、保健品等。，而且大多数都是三不沾产品。本质上，商品只是传销的道具。渐渐地，MLM机构销售产品的“道具”也省了下来。

徐莉分析说，没有产品，就更难找到针对MLM组织的证据，而MLM组织更隐蔽。同时，这也表明MLM组织的洗脑方法和“MLM理论”越来越成熟。

这一时期的MLM组织大多没有正式注册公司，也没有固定的办事机构，只是以公司的名义或假借公司的名义，如武汉新天、假天恩、Diebeilei、北京中路等。

与此同时，随着非法传销的增长，工商部门和公安机关的查处工作也在继续。

2005年，国务院颁布了《MLM禁止条例》，规定MLM是指组织者或经营者根据直接或间接开发的人员数量或销售业绩，计算并支付开发人员报酬，或要求开发人员在支付一定费用的情况下取得加入资格，以此来谋取非法利益、扰乱经济秩序、影响社会稳定的行为。

也就是说，很明显，“拉人的头”、“收取高额入场费”和“付费团队”是三种合法的传销行为。一见面就可以认定为传销。

也是在2005年，针对传销犯罪在中国死灰复燃和蔓延的趋势，全国各地公安机关以15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为重点，开展了以侦破传销犯罪为主要内容的“路检”活动。共查获传销犯罪516起，涉案金额超过10亿元。

仅2005年一年，山东“天恩丽人”化妆品金字塔计划就涉及9个省(区、市)10多万人，涉及金额达3亿元。

2006年，山东聊城“Diebeilei”化妆品金字塔计划被宣布。事件发生时，已有50多万MLM会员发展起来，涉及16个省(区、市)，涉及近20亿元。

据徐莉介绍，在公安、工商部门的严厉打击下，2006年，北方传销达到了顶峰。从那以后，它的力量逐渐减弱，并已转移到南部地区。湖南、湖北、江西等地都有北方传销。

在MLM 2.0时代，南方金字塔计划以各种借口向北蔓延

时间:2008-2013

变化:从大规模聚集到小规模分散，它蔓延到全国大都市，主要城市地区，新城区和大学校园

人群:30多岁和40多岁的中年人，高收入和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也深深卷入其中

MLM南部的诞生地最初在广西的来宾、玉林、南宁和北海，大多数MLM人员居住在城市的边缘。

从1998年到2006年，在北方金字塔计划发展壮大的同时，南方金字塔计划却隐藏在南部西部地区，并慢慢积聚力量。MLM南部的投资起点(入场费)从1本到几本开始，直到2004年左右才慢慢达到10本和11本的中间起点。2006年，有21本书，起拍价高达69，800元。

起初，南方学校的金字塔计划大多被命名为“连锁销售”、“连锁经营”和“阳光工程”。2008年前后，南方学校的MLM有了明显的升级，MLM在国家项目、资本运营和“1040阳光工程”的旗帜下，得到了广泛的发展。凌云将这一时期归类为MLM 2.0时代。

从2008年到2013年，“国家工程”、“资本运营”、“1040阳光工程”的金字塔计划，声称在三年左右的时间里投资6.98万元，获利1040万元，在北海、南宁、来宾、榆林和广西桂林等地像病毒一样蔓延。2012年后，它逐渐蔓延到合肥、安徽、长沙、湖南、武汉、湖北、贵阳、贵州等地

MLM南部的工作人员也住在大都市或新城区，住在家庭中，每个家庭的人数从两到三人到六到七人不等。

2013年，南京公平贸易局的一位负责人表示，目前的MLM组织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专注于会议和口号，而是采用了一对一的教学模式，并要求所有MLM人和邻居处理好。关系，以免被抱怨；从过去支付入场费和销售商品，已经转变为支付高额入场费和吸引人们注意力的“资本运营”模式。

“这种类型的传销也没有任何正式注册的公司，也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名义上，它打着“国家工程”的旗号，利用家庭和友谊的纽带，在短时间内高频率地给开发商洗脑，以获取非法利益。然而，这种类型的传销大多不限制个人自由，不使用暴力手段进行胁迫，也不以名义销售产品。”凌云说，我们把这种MLM组织叫做“南MLM异地”。

在此期间，MLM没有真正的对象，纯游戏的概念将MLM项目提升到“国家控制”和“政府支持”的水平。

“常用的词是‘该项目实际上是由中央政府秘密支持，由地方政府安排，作为国家秘密项目秘密实施，由国家领导人提出，允许存在，限制发展，严格管理，低调宣传’等。”凌云说道。

“精神控制”是辅助这一概念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即充分利用亲友的信任，用高强度的洗脑在短时间内控制精神，而不是MLM 1.0时代的个人禁闭。

在MLM 2.0时代，MLM用虚拟概念取代了“商品”的封面，MLM进入了“概念包装”的新时代。同时，在1.0时代，MLM的传播速度和发展中国家的人口数量远远高于来自不同地方的MLM。

凌云说，据不完全统计，数百万人参与了这种传销。

通过公安机关的严打案件，可以发现2008年，高学历、高智商的人和海归加入了这种传销。凌云介绍说，这种传销还包括高收入阶层、商人、公务员等社会精英，投资金额也比以前大。

徐莉说，这种金融传销遭受了更大的损失，有些人已经投资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这是令人震惊的。

MLM 3.0时代的变种，互联网为MLM提供了一个新的“土壤”

时间:2012年至今

地区:全国所有地区

人群:可能涉及所有掌握手机或电脑客户端的人

根据其在徐莉的反MLM协会的咨询量总结，2015年，“猖獗”的MLM南部也呈现出明显的衰落。一方面，由于执法部门的严厉打击，另一方面，一些南方的传销也已转型升级为“网络传销”阵营。

徐莉告诉记者，2012年前后，以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为媒体的网络传销大案频发。

2013年，1万起购物网络传销案被曝光，涉案金额超过240亿元，涉案人员近200万人，覆盖31个省(区、市)2300多个县(市)，是当时中国最大的网络传销案。

万佳购物消费返利模式的出现，让3000多家公司效仿，也就是说，仅在那个时期，MLM就有3000多家这样的公司。

凌云介绍说，目前的传销主要是以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为媒介的网络传销，以及非法集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欺诈等利益相关者型经济犯罪的金融传销。网络传销的发展十分猖獗，呈现出“快速变异”、“快速复制”、“快速运行”和“大快”四大特征。

网络传销的行为特征已经转变为“复杂”趋势，这大大增加了执法部门打击的难度，给社会稳定带来严峻挑战。

网络MLM可细分为消费者返利MLM、游戏金融MLM、互助金融MLM、微型企业MLM、金融MLM(虚拟货币、原始股票)等。

这一时期的MLM是一个虚拟性更强、欺骗性更强、隐蔽性更强、跨区域传播和部门监管的“灰色地带”。这些特点使得网络营销在传播过程中传播得更加安静和迅速。

此外，移动互联网的扩散力量巨大，MLM 3.0时代的参与者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

近日，经公安部部署，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展开行动，严厉打击“善心交易所”网络传销组织。从2016年5月到2017年6月，在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善心交流组织以“扶贫、共享财富”的名义率先行动，吸引了500多万注册会员，发展速度惊人。

与此同时，这一时期MLM的投资额从几百到几万，甚至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从业人员几乎覆盖了所有阶层，对人民的财产安全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也对中国的经济秩序和金融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由于传销的变异，相应的民间反传销的重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如今，反MLM网络主要针对网络传销和金融传销，进行预警和信息传播。

“现在很多参与网络传销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传销，但他们仍然会带着投机心理参与其中。”凌云表示:“甚至有一些MLM参与者要求在资本崩溃后上网组织新的‘投资项目’。”

这一点与叶朴等人在不同地方参与传销的情况大不相同。

来源：罗马观察报